房間裏的空氣凝固了，像是突然按了暫停鍵，所有人都一動不動，只聽得見威勒比和詹姆斯夫人的粗重喘息——一個是痛得叫喚，一個是氣得簡直鼻子要冒出煙來一般。 七路中文】

何麗雅張了張嘴，覺得下巴正在往下掉，她用手飛快的扶住下巴，然後將一個崇拜的眼神投射到詹姆斯夫人身上。

一個英國上流社會的婦女，雖然有些唧唧呱呱的聒噪脾性，但從未有過行為逾矩的表現，現如今竟然做出如此彪悍的事情來，真是佩服，佩服！

她想要給詹姆斯夫人鼓掌，不過敏銳的察覺到目前的房間氣氛下她實在不宜只做圍觀。

布蘭登上校上前，走到貝絲身旁，用沈重悲痛的眼神將自己的養女看得不敢擡起頭來。他伸手，將被子全數攬到貝絲身上，仔細的遮擋住她的身體，然後拉著她從床上起來。

“麗雅小姐，”他用一種似乎是失魂落魄般的語氣說，“請你帶著我的孩子到浴室裏去，讓她穿好衣服。”

何麗雅接到任務，立即將貝絲拉到身旁來，可憐的貝絲臉上又羞又窘，而且開始抽泣起來。

兩個人還沒離開房間，何麗雅聽見威勒比又一聲慘叫，立即好奇的扭頭。

詹姆斯夫人抓起了還躺在床上的威勒比，又是一耳光扇了過去——這下威勒比的臉上可不是只有一個紅印了，他幾乎一臉都腫了起來，而詹姆斯夫人還在罵罵咧咧。

布蘭登及時過去拉住自己有些情緒失控的姐姐，喬治幫助安撫住了詹姆斯夫人。上校見姐姐暫時平靜了一些，立刻抓住機會上前，一把揪住了威勒比的衣領。

後者恐懼的看著他，咽了一口口水。

布蘭登的表情很平淡，似乎沒有任何情緒，卻比一切情緒更加可怕。他的眼神在威勒比臉上逡巡，過了一會兒才冷冷的開口：“你，是個混蛋。”

“我是……是，是。”威勒比忙不疊的說著，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傲然，那個平日裏的俊美青年似乎一瞬間不見了，現在站在這裏被布蘭登抓住衣領的，倒像是個一臉頹廢之氣的乞丐。

接下來的事情，何麗雅沒有來得及目睹，因為貝絲已經鉆進了浴室裏，並且在裏面大聲嚎啕起來。何麗雅趕緊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進去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，畢竟全副心力都不在這裏，所以只撿著自己會說的毫無意義可言的英文寬慰話說了一番，不料貝絲聽了她的勸慰，反倒哭得更大聲了。 七路中文】何麗雅只好將她的衣服拿進來，看著她開始一邊哭哭啼啼，一邊套衣服，自己趕緊先溜了出來。

再出來的時候，其餘人已經不再在臥室裏了，何麗雅走到客廳，發覺威勒比已經穿好了衣服，被布蘭登上校提拉著站在沙發邊，囁嚅著說些什麽。詹姆斯夫人坐在沙發上，竟然異常冷靜。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威逼聲音指責威勒比的惡行，說得那叫一個痛快淋漓，而威勒比則被罵得個狗血噴頭，好不狼狽。

何麗雅在旁默默圍觀，喬治附耳在她旁邊，輕聲細語：“詹姆斯夫人可真厲害。”他的話聽來確實發自真心，喬治挑了挑眉，凝望著詹姆斯夫人的面龐，一副讚許的模樣。

事情既然已經發生，似乎再多說什麽也於事無補，在貝絲從浴室裏出來後，詹姆斯夫人拉著她坐下，兩個人低聲耳語了幾句，再擡起頭時，詹姆斯夫人看著威勒比的眼神竟然溫和了幾分。

“約翰，”她破天荒的這樣叫了，何麗雅的眼珠差點掉了出來，她晃了晃身子。

詹姆斯夫人全然沒覺得這樣叫有什麽不對，就算自己的弟弟也正用不可理喻的眼神望著她，她卻還是依舊再叫了一聲約翰。

親愛的約翰?威勒比先生顯然嚇壞了，怔楞著看著面前的婦人，憑著他那多少還是聰明伶俐的腦袋，他知道這一聲叫喚恐怕絕無好事。

詹姆斯夫人一手抓緊貝絲的嬌嫩手指，“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？”她慢悠悠的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。

事情再一次轉機。布蘭登上校在一側，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。既然貝絲已經被威勒比沾染，那麽讓他娶她是再好不過的選擇，他的資產雖然不多，但還可得到他那姑母的一份遺產，未來的日子應當也不會拮據，而這也是保護貝絲名譽的最好辦法。威勒比的行為讓他實在無法容忍，他甚而想和威勒比堂堂正正的決鬥一番，做個了斷，然而想到自己垂淚的養女，卻也唯有無可奈何。

詹姆斯夫人的語氣溫柔，態度卻極其強硬，威勒比怔楞了半晌，覺得無法抗拒，點頭勉強應承了下來。

他看了眼坐在沙發角落裏的貝絲，荷爾蒙的激情退去，清醒後的懊惱之情頓時襲來。他知道，自己完蛋了。

當夜是平安夜，然而蘭頓旅館裏的氣氛卻極為古怪。威勒比暫時離開眾人的視線，不過他簽下承諾，發誓絕對要娶下貝絲。既然如此，讓他暫且別再眾人面前出現倒也是個不錯的決定，省得讓人心煩。貝絲的這件事被完整的保密下來，布蘭登將她帶回旅館時，她又羞又窘。布蘭登在房間裏和她談心了幾個小時，她對自己的行為漸漸醒悟，悔恨不已，然而事情既然已成事實，她對於威勒比將要迎娶她的事實也算是滿意。

何麗雅在倫敦別無相識的人，平安夜的晚餐自然是和布蘭登一眾人共度。一桌不錯的食物，總算在這個眾人團聚的時刻，令都不會顯得那麽不夠像話了。

氣氛有些尷尬，卻更多的是沈默。布蘭登上校心煩意亂，臉上沒有好神色。詹姆斯夫人在威勒比走後也失掉了威風模樣，頓時蒼老了不少。貝絲在整個用餐期間都一言不發。何麗雅也沒什麽好說的，只是對於過平安夜還有些好奇，所以多少還有些精神。喬治成了飯桌上唯一的笑聲來源，他談起自己在前幾年也曾因為在外周游而在異鄉度過聖誕，說起一些趣事，多少博得了一些笑聲。

這個家人共度的節日卻成了陌生人共同湊成一桌勉強相聚的場面，何麗雅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留在這裏的決定。現在這個時刻，她和喬治的出現實在太不合時宜了。

然而事情已然成為事實，她只有接受。用餐時她頻頻觀察布蘭登，上校的模樣讓她心疼，布蘭登全然沒有了自己平日裏的神色飛揚，而是一臉悲傷，這樣的凝固沈重實在讓人覺得無法形容了。

度過了難堪的一晚後，第二日清晨，何麗雅清醒過來，拉開旅館的窗簾時，只覺得外面大雪飄揚，雪花散落，倒是十分漂亮。

天寒地凍，她忙不疊打了幾個噴嚏，套上衣服溜出房間。

大約是為了慶祝新年，旅館裏供應的早餐竟比平日裏豐富了不少，她大口吃著東西，看見布蘭登從門外走進來。

“上校，新年快樂。”她快速的說著話，昨晚在心裏想了許多遍，今早說出來還是有點緊張。她實在很想安慰他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一句新年快樂，或許可以表達她的撫慰。

她細小的，含羞的聲音被布蘭登聽進去，這讓他抑郁的心情稍微得到緩解。一切都還好，他這樣想著，輕聲嘆息。

詹姆斯夫人帶著貝絲一早出門，趁著聖誕的熱鬧去挑選衣物，威勒比規矩守候在成衣店門前，將這兩位女士的賬單全部收下，盡顯謙卑。

喬治走進房門時，正巧看見布蘭登和何麗雅相對而坐，正在用著早餐。他蹙眉，在何麗雅身旁坐下，主動邀請她在飯後跟著他到倫敦逛逛。

何麗雅還沒來得及反應，布蘭登已經在對面開口，說自己今天要去找律師處理一些事情，縱然這並非他的本意，然而當看見面前的兩個人如此登對時，他便決定如此說了。

布蘭登在心裏嘆息，這個聖誕，是他的噩夢。

沒有任何意義，何麗雅決定接受喬治的邀約。她應承的時候耳垂都紅了，心裏有些沈重，也有隱約的失落。

和喬治在倫敦街頭慢步，他問她什麽時候動身離開。明日詹姆斯夫人將帶著貝絲先走，而布蘭登上校會留下來同威勒比商討婚事。

何麗雅告訴他自己會在後天就回薩拉倫。

“這太好了，巴頓在聖誕期間總是會舉辦不少舞會的。我們一起去參加，鄉間舞可是相當誘人的。附近村莊還會有幾個小聚會，會有不少節目上演。”

何麗雅不免有些憂慮，她輕聲說：“不知道貝絲小姐和威勒比先生的婚事什麽時候會傳回巴頓去。”

“很快就會有天翻地覆。”喬治下了斷言，“你知道，威勒比在那裏有個姑母，那可是個厲害角色，如果知道威勒比犯下這樣的事情來，恐怕絕不會寬恕，他必定會吃吃苦頭的——不過，就算上校不樂意，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婿吃太大的苦頭，畢竟他姑母的財產就是他的財產，而他的財產就是布蘭登上校那親愛的貝絲小姐的財產。”

“我怎麽覺得你話帶諷刺？”何麗雅挑眉，認真起來。

喬治揚起嘴角，“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認為的話。我不得不說，這場鬧劇很有意思。雖然我是個守口如瓶的人，但這也阻止不了我自己在內心裏暗暗品評。”

“你不應該對於少女的遭遇感到同情嗎？”何麗雅據理力爭。

“她做了選擇，便需要自己承受後果。”

“你向來都是這麽冷酷？”

“你若這麽說，我倒不會反駁，不過，說來我終究也有過狂熱的時候，可惜那結果簡直令我想要忘記，偏又忘卻不了。”喬治緩緩的說。

“什麽？”

喬治將雙手插入口袋裏，微微昂首，“向你表白的那日，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的不冷靜——”他似乎自嘲般地一笑，“如今看來，人多少還是冷靜為妙。”

何麗雅楞了楞。

兩個人在街心站住，任人流擦身而過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在倫敦逗留太久了，下章就會回到鄉間了，然後貝絲事件基本落幕，會過渡幾章促進感情的戲份，接著在夏天，瑪麗安會登場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